方谨一缴完费,才注意到顾既聿在医院门口已经等了他很久。
看她拿着缴费单,顾既聿凑上前问道:“生病了?”
方谨一笑了笑,玩笑似的:“是啊,快死了。”
顾既聿脸色大变,伸手要拿缴费单,方谨一任他取走,看到上面的缴费项目是肠胃炎,他猛地松了口气。
“谨一,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。”
方谨一笑了笑,问他:“哪种算开玩笑?方遥夏跟你告白,你答应她,算不算玩笑?”
顾既聿按住太阳穴,沉沉吐出一口浊气:“抱歉,谨一。当时的情况,你也看到了,我不可能拒绝她……”
方谨一低低的笑了一声。
顾既聿解释道:“后天她就要做手术了,我担心我说出什么让她心情不愉快的话,她会抗拒手术……”
方谨一这才突然反应过来。
七天,马上就要到了。
“她才从监狱出来不久,心理很脆弱,受不得刺激。”顾既聿说,“等她做完手术,就什么都好了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方谨一很平静地说道,“我没生气。”
顾既聿应该是发现她真的没生气,所以握住了她的手掌,得寸进尺:
“还有件事,想跟你商量一下。”
“我们的婚期本来是下下个月……”顾既聿犹豫再三,才继续说道,“刚刚去跟医生聊了一下,说遥夏现在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都很不好,手术结束后也需要至少半年的休整时间。”
“她说她喜欢我,我怕我结婚会让她受刺激,不然,我们就先把证领了,办婚礼的事情,等明年再说?”
方谨一看向他,反倒笑了:“你什么都已经考虑好了,何必再过问我的意见?”
顾既聿叹了口气:“谨一,你一直都很懂事的。”
“你就当她是个吵闹要糖吃的孩子,别跟她一般见识。”
听到这句话,方谨一怔然良久,才开口问道。
“顾既聿,你还记不记得,你第一次劝我离开方家时,是怎么说的?”
那时候他说,会哭的孩子有奶吃,方遥夏就是太能哭太会哭了,她不能总是忍让退步。
可如今,是他在喊她忍。
他总说,忍忍就好了。
最初,她也以为忍忍就好了。
可慢慢地,她发现,只要她还是方谨一,只要方遥夏还存在于她的生活之中,她就永远都不会好。
顾既聿茫然地问道:“说了什么?”
方谨一意识到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,她摇了摇头,说:“没什么。你决定吧。”
顾既聿松了口气,说:“谨一,谢谢你理解我。”
方谨一想,理解不理解的,又有什么意义呢。
反正不管理解还是不理解,他们的缘分已经到此为止了。
那天,顾既聿开车把方谨一送回家,又转回去回医院。
离开前,他摇下车窗,看向方谨一,说:
“谨一,不要忘了,遥夏手术是后天早上八点。”
“你一定要准时到,怕手术过程中遥夏需要输血。”
“我应该没时间接你。你到时候打个车过来吧,顺便熬一碗粥带过来,她刚做完手术,应该只能吃流食。”
方谨一站在那里,闻言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顾既聿踩下油门,从后视镜里,他看到方谨一的身影越来越远。
那一瞬间,他心中突然十分怅惘。
明明她就站在那里,怎么感觉,好像越来越远了?
顾既聿甩开繁复的思绪,踩下油门,往医院驶去。
最后的一天时间,方谨一处理好了自己“死”之前的所有事情。
遗体捐赠、癌症诊断单、死亡证明,全都交到了机构那里。
名下的所有财产,也全都转移到了另外一张全新的境外卡中。
“死亡”当天早上八点,方谨一戴着帽子墨镜,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,坐在飞机上,收到了来自方母的短信。
人呢?怎么还没来?你难不成想故意看着你姐死啊?
赶紧滚到医院来!
过了会儿,来自顾既聿的电话和信息铃声也疯狂地响起来。
谨一,你在哪儿?别闹了,赶紧过来。
遥夏急需输血!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死?
方谨一平静地翻完了所有的未读消息。
编辑了她作为“方谨一”的最后一条短信:
顾既聿,发现自己患癌的第四十五天,我发现自己坚持不住了,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身体上,我始终孤军奋战,独自一人。
我决定放弃治疗,不用来找我。
再见,祝你和方遥夏幸福。
方谨一毫无留恋地折断了电话卡。
她知道,十天后,她的死亡证明和伪造的信件,会如约被机构送到顾既聿的手里。
她,方谨一,将彻底死去。